地把脚丫子亮出来,只见原本还算细嫩的脚掌上,赫然磨出了好几个亮晶晶的大水泡,边缘泛着红,脚后跟更是磨掉了一层皮,结着薄薄的血痂。
“哈哈,王二哥,你这算啥!看我这个!”另一个衙役得意地翘起脚,展示着脚趾根部和脚跟处厚厚的老茧:“这才叫‘功勋’!跑了七天,喊了七天,值!给咱乡里乡亲的老寿星们跑腿,磨掉几层皮算个逑……”
一个年长些的班头,一边用热水烫着脚,一边吸溜着粗茶,对旁边的小徒弟说:“小子,累吧?累就对了!可这累,跟平时催粮催税挨骂的累不一样!你听听那些老爷子老太太咋说的?”
“多谢差爷’、‘辛苦差爷了’!咱平时横眉立目的,今儿个倒成了送福的‘善财童子’了……”
“都是街坊邻居,看着他们领了东西那高兴劲儿,嘿,别说,这心里头还真有点热乎!对路子!累点也舒坦!”他的话引来一片附和声,衙役们互相打趣着谁的水泡更大,谁喊号子喊哑了嗓门,疲惫中洋溢着一种难得的轻松。
跟官老爷们不同,这些衙役大多数都是本地人,他们虽然也感觉疲惫,也叫苦不迭,在发放摊派地时候,为了维持秩序,也没少红脸置气,但忙完之后,却是感到了由衷地轻松。
而到了晚上,归德府府衙后堂,灯烛高烧。
知府大人强撑着精神听主簿汇报物资存量。
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花名册,长长叹了口气:“这恩赏浩荡,泽被苍生,自然是天大的好事。只是…这‘浩荡’二字,可真真是重若千钧啊!各部协调,钱粮调拨,人力征发,哪一样不是千头万绪?但愿…但愿明年…”
他没说下去,但眼神里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难,已说明了一切。
旁边的同知倒是精神尚可,接口道:“府尊大人辛苦。下官观此次恩赏,虽劳碌万分,然民心所向,前所未有。”
“驿站、漕运、仓廪、胥吏,皆受考验,亦显我大明根基稳定,民心可用。若能继续优化流程,未尝不是磨刀之石。圣天子仁德,我等为臣子者,唯有鞠躬尽瘁而已。”
他的话带着官腔,却也透着一股实干者的韧劲。
而这个知府转眼看了这个同知一眼,眼中有些许不满,就你会起高调。
帝国的恩典如潮水般涌来,又将在明日继续奔流。
这架庞大机器上的每一个齿轮——
即便心甘情愿,还是心生厌恶,可他们没有办法反抗,只能在默默地承受着、推动着、诠释着这场名为“仁政”的洪流。